以通識政治教育厚植公民民主素養－民主你和我

在威權時代，政治教育是一種意識形態的灌輸，但在民主時代，它則是建構成熟公民社會的關鍵。過去政治教育是思想一元化的代名詞，如今則早已步入多元化，很少再用政治教育這樣的名詞，而代之以公民教育，目的在為國民的民主素養奠定基礎。

　我國自五四運動後西風東漸，民主觀念不斷衝擊著傳統社會。然而，由於戰亂不斷，國家始終無法休養生息，好好實踐民主政治，直到政府播遷來台，方能逐步實現民主的目標。解除戒嚴這20多年來，我們欣見人民已能享有言論自由、出版自由、集會結社自由，台灣經驗似乎已不再侷限為經濟上的傲人成果，更成為華人社會的政治典範。但令人感到憂心的是台灣落實了民主中的「自由」理想，卻忽略了另一個層面，即「法治」精神。會造成此種現象，可歸納為幾個因素。首先，在戒嚴時期，民眾的自由不免受到壓抑與限制，一旦解除戒嚴，後戒嚴時期的解放氛圍，使得人民不喜歡受到束縛。當大家都盡情享受自由的喜悅時，自然對法律約束及政府管理抱持著排拒的心理。其次，許多既有的制度都是威權時代所遺留下來的，不免對之具有某種程度的敵意，連帶對制度規範採取負面的態度。第三，民主時代個人意識抬頭，重視自己權益的維護，往往忽略了對國家社會的責任。

　法治不彰也與多元化的意識形態息息相關。過去受反共教育的影響，政治思想趨向單一化，任何背離反共思想的行為，都會受到懲罰，守法重紀律被賦予政治忠誠的內涵，不守法因而成為政治有問題的同義辭。但當思想解放，政治枷鎖不再時，衝擊體制，不遵守法律，即成為捍衛自由的合理化行為。更嚴重的是國家認同在後戒嚴時期面臨極大的危機，當人民的國家意識日趨模糊時，不忠於國家不再感到罪惡，甚至成為一種時尚，於是任何對社會體制的衝撞，都可以在無限上綱的政治目的中找到心理上的依據。影響所及，對國家的責任感快速流失，甘迺迪的名言被賦予逆向的思維，成為「不要問我能為國家做什麼，要問國家能為我做什麼」。令人擔憂的是，當國家責任感這最高位階的價值觀解體時，所謂社會責任與家庭責任也跟著搖搖欲墜，形成整體價值的解構，社會亂象也就層出不窮了。

　自由是民主政治中的要素，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此種自由必須建立在相對而非絕對的基礎上，民主體制才能夠確保。換言之，個人自由不能傷及他人自由，維護個人自由也必須尊重他人自由。觀諸世界先進民主國家，幾乎都伴隨著強烈的愛國教育，也沒有國民指責愛國教育是違反民主，是不應該的。以美、日為例，均強調愛國意識與法治精神。人民服從公權力，服從法律規範，熱愛自己國家，可以說是一種普世價值。法治不僅是政府強勢執法的一種制度規範，更已內化為一種公民文化。對一個健全的民主國家而言，國家認同在政治社會化的過程中，絕非意識形態的灌輸，而是一種超越黨派的公民基本價值觀的建構。

　民主在專制時代可能被視為一種理想主義，但在今日已是一種政治現實。從無到有是彌足珍貴的，但從有到好則需要付出更多的心力。基本上，自由應是建構民主的第一步，是從無到有，法治則是建構民主的第二步，是從有到好。法治首重良善制度的建立，這包括民主政治運作架構的型塑與正確公民文化的養成。前者使人民必須遵守一些民主規範，後者則使人民願意服從一些民主價值。譬如公權力的執行，這屬於制度建構層面；少數服從多數，多數尊重少數，則屬公民文化層面。民主政治最經典的一句話，就是「我可以不同意你的看法，但我誓死捍衛你說話的權利」。不論是服從多數，或尊重少數，都是民主政治中尊重他人不同意見的一種表現。我們或許可以從科際整合的角度來看民主概念的內涵。政治學強調權力，經濟學強調市場，都帶有服膺強者的意味。社會學關注弱勢，則有照顧弱者的情懷。服從多數在於建立民主政治可以運作的規則，也是對強者的服從；尊重少數則是民主政治得以賡續發展的動力，代表弱者不會被犧牲。在選舉制度下，今天的強者可能成為明天的弱者，今天的弱者也可能成為明天的強者。

　對台灣而言，我們已擁有民主，未來需要努力的，是如何使民主更臻成熟，能夠表現的更好，而公民養成教育將扮演相當重要的角色。通識教育是大學教育中極具意義的一環，它的功能即在使不同領域的學子能聚在一起，共同學習應該具備的知識。對一個民主國家而言，所有公民都生活在自由開放的氛圍當中，但他們有義務去了解民主政治制度與政治文化的內涵，因為這是建構健全公民社會的要件。為了達到這個目標，大學應開授相關的政治通識教育課程，以供各個不同學院同學選修。但有若干結構性的問題有待解決。首先，在政治意識多元化的今天，針對同樣的民主價值觀念，不同政治取向的教師可能會各取所需，做不同面向或比重的詮釋，使學生無法一窺民主政治的全貌。其次，由於民主政治教育涉及專業素養問題，在師資不足的情況下，難免會有非政治學領域教師在學校要求下開授政治課程，形成專業上的侷限性。此一現象或許在國高中的公民課程方面較為明顯。第三，政治教育從中學至大學，相對於其他本科專業科目，往往被視為無關升學或未來職場的課程，因而鮮有教師願意在這方面投入。基於同樣理由，大學生選修通識政治教育課程也相對較低。問題是大學生畢業踏入社會，在各個角落都可能扮演社群精英的角色，若缺乏足夠的民主素養，很難期待一個成熟的公民社會可以建立。

　人文社會科學多年來在大學教育中常常是較為弱勢的學科，但公民的人文與社會科學素養，又關乎國家的強弱興衰。大學通識政治教育是國家公民民主素質提升的重要途徑，因為博雅教育的精神即在全方位落實大學全人教育的理想，這當然包含了培育正確的公民民主文化。政府宜及早擬訂公民政治教育師資培育計畫，並從提振大學人文社科訓練，重視人文社科人才的養成，建立合於大學人文社科特質的評鑑指標及挹注更多資源於人文社科領域的發展等面向著手，從結構面解決公民教育問題，使大學通識政治課程能擁有更多的掌聲。